第46章 风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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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尘仆仆归来的陈宜中,已褪去那身便于行事的蒙古装束,换上了一袭深青色的儒生长衫。
    赵昺目光扫过他,并未多言,只是微微颔首。
    妙曦和尚一事,已成过往,此刻的陈宜中,是行走于蒙古汉臣权贵间的智囊。
    “公子。”陈宜中躬身行礼,声音带着旅途的微哑却清晰沉稳,“宜中已从保定府归来。”
    “辛苦了,先生。”赵昺示意他坐下,一杯清茶推至面前。
    陈宜中坐定,端起茶杯,轻啜一口。
    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,他条理分明地禀报:“托公子洪福。张珪待老朽甚为礼遇,奉为上宾。一切皆按公子先前定策行事。”
    赵昺颔首,指尖轻敲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
    “阿卜杜勒那边,亦有进展。”他缓缓开口,将阿卜杜勒如何在阿合马府邸运作,尤其是那利用诗词相似性散布流言的计策,简明扼要地道出。
    陈宜中听罢,放下茶杯,由衷赞道:“公子此计,借古喻今,润物无声,妙极!只是……”
    他眉头微蹙,流露出与阿卜杜勒相似的困惑,“散布流言拔高文山公尚可理解,然公子令阿卜杜勒力劝阿合马杀之,此举……用意何在?老朽愚钝,还请公子明示。”
    赵昺并未直接回答,他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转了一圈,转而问道:“先生,可知当初忽必烈,为何偏偏选中留梦炎、赵县、阿合马三人,前去劝降文山公?”
    陈宜中一怔,没料到公子忽然问起此事。
    他略一沉吟,结合对忽必烈帝王心术的了解,分析道:
    “留梦炎乃降臣,元廷位高却无实权,且与文山公同为状元出身,官至南宋宰相。可当为降臣表率,其为攻心之策。”
    “先帝赵县,遁入空门,年少不问世事,用旧主身份瓦解文山公忠君根基,迫使其承认元廷统治的权威。”
    “阿合马,此人为色目权臣出身,与文山公素无瓜葛。可以生死性命逼其屈服!”
    “此三人组合,既显诚意,又无血腥压迫之象,更避免了派蒙古勋贵或军中汉将可能引发的激烈对抗。忽必烈心思缜密,意在给文山公一个看似体面的台阶,也给自己一个不失威严的转圜余地。”
    “正是此理,先生。”赵昺眼中露出一丝赞许,“亦可从中窥探,忽必烈性情一二。”
    他话锋一转,又把话题绕回当下局面。
    “文山公上次劝降未果,已从会同馆转囚大都兵马司监狱羁押,且枷项缚手。甚至元廷专设撤城苇等安防措施,可谓卫防甚严!”
    “故,而今大都内能有一人可理所当然,且无人质疑的劝降人选唯有——阿合马。”
    陈宜中端起茶杯,凝视清澈茶汤:“不出几日,张珪恳请释放文山公的奏本,必由上都传回大都。公子流言之计,可是落在哪步?”
    “当然是,那位平章大人的心房处!”赵昺端起茶杯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讽。
    “那点市井间的流言,不过是天边飘来的一阵细雨,润物细无声。”
    “阿合马此人,能爬至今日高位,其洞察时局、审时度势之能岂是等闲?岂会因一介无足轻重的色目商人几句闲言碎语,就轻易下决断?”
    陈宜中专注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沿,公子不会无的放矢,静待下文便是。
    赵昺的目光,掠向揽月阁雅间敞开的轩窗,定格在远处那片依稀可见的宫阙群落上。
    他语气变得冷峻而清晰:“这位私底下以相爷自居的色目权臣,野心勃勃,视汉臣为眼中钉,他自然会站在释放的对立面。”
    “然,阿合马在元廷真正的对手,从来就不是汉法派那群手无实权的文臣!”
    “其人真正的心头隐患,是伯颜!是玉昔帖木儿!是那些手握重兵、根深蒂固、坚定站在真金太子身后的蒙古权臣勋贵!”
    “他那平章政事的从一品之位,离真正的左右丞相之位,真正隔着天堑!要挤掉上面那两位,谈何容易?”
    赵昺目光锐利,好似一把穿透人心的刀。
    “阿合马有才不假,理财聚敛确是一把好手,然此人性自恃甚高,平日行事作风跋扈,早已可见一斑。”
    陈宜中眼神一亮,捕捉到关键:“公子的意思,利用流言和即将到来的张珪奏本风波,加重阿合马对忽必烈释放文山公的猜测之心?”
    “正是!”赵昺,目光从窗边拉回,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。
    “当阿合马认为按照常理,反而显得他心胸狭隘、惧怕贤才时!”
    “何不化敌为用,一同面对他在元廷最大的敌手。上次劝降无功而返,对他而言,不过是举手之劳,毫无损失。但若……有机会再试一次呢?”
    “阿合马那份不甘人后、自视甚高的心性,便会驱使其选择一条出人意料的路。”
    他直视陈宜中,一字一句道:“忽必烈要的是什么?是用汉法、行汉制以治天下,却又不能让汉人势力彻底压过蒙古勋贵!他当初力排众议推行汉法,甚至不惜引发草原和林诸王的不满与叛乱,为的是什么?是这广袤的汉地江山,终究需要用汉人的法子来治理才最稳妥!”
    “所以。”赵昺的结论如同冰冷的刀锋,
    “一个合格的、能被忽必烈真正视为宰相的人选,绝不能是只知搜刮聚敛、与汉臣势同水火的酷吏!”
    “其必须展现出容人之量,必须懂得在必要的时候怀柔,必须能平衡蒙古、色目、汉人各方势力!这,才是忽必烈对宰辅重臣最深层的期望!”
    “阿合马若想再进一步,就必须向忽必烈证明,他不仅仅是个会理财的能臣,更是一个懂得大局、懂得包容、懂得以汉法治汉人、甚至能化敌为友的贤相之才!”
    陈宜中看着公子,他历经南宋四朝风雨,深谙朝野党争的倾轧,对公子步步为营的落子,心中唯有叹服。
    这已非寻常计策,而是洞悉人性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,借力打力,此乃操控乾坤的宰执手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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