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之将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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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所以你哪怕违背对陛下的承诺,也要把这个新部门捏在手里?那天在朝堂上陛下的牙都快咬碎了......可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陛下?一开始就摆明车马会让陛下心里好受一些吧?”
    冯保心中有了一丝明悟,但他还是不认同张居正和朱翊钧翻脸的举动,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。
    最差最差,张居正也可以直接否决掉朱翊钧的想法,换个皮之后自己去组建审计调查署。
    这样陛下也会觉得恶心,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和张居正撕破脸皮,曾经亲密的师徒弄得跟杀父仇人一样。
    张居正无奈地轻叹一声,如果可以的话,他也不希望得罪朱翊钧,但有些事是不得罪朱翊钧就不可能办成的。
    “太后支持我,但又没那么支持,起码没有支持到允许我组建这样一个要害部门的程度,可如果陛下愿意亲自出面游说,那一切就不一样了。”
    说到底,张居正是个外臣,太后对他的支持是有限度的,不可能真的对他百依百顺。
    可朱翊钧是太后亲生儿子,这些年优秀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,望之颇有雄主之风。
    亲儿子跃跃欲试的第一次行政改革,只要不是太离谱,太后一般都不会打回去。
    所以张居正骗了朱翊钧,骗他帮自己在太后那里通过了一个本不可能通过的决议,以君臣关系恶化为代价把审计调查署握在手里。
    虽然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,但张居正脸上却没有丝毫愧色。
    “我会兑现对陛下的承诺,但那需要时间,陛下必须理解我的苦衷,总有一天,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诚。”
    “你不总说自己是忠臣吗?忠臣可不会对皇帝做这种事。”
    冯保眼神骇然,张居正今天这番话非常吓人,简直已经到了大不敬的地步。
    仿佛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,皇帝不过是他卑微的学生,必须按照他的指导行事。
    张居正则平淡地抿了口茶水,几年的相处中,他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朱翊钧,把他变成一位更合格的皇帝,更冷酷的政治家。
    可朱翊钧,又何尝没有改变他呢?
    “我相信,除了对皇室的忠诚,内阁首辅还肩负着某些更重要的使命,需要向某些更崇高的东西献上忠诚,比如苍生,比如大明。”
    他理解朱翊钧的雄心壮志,其实他们追求着同样的东西,只是实现的方式不同。
    陛下最后总能意识到:他才是正确的那个,只是他们的陛下有时候很聪明,有时候则需要一点小小的谎言,甚至太后的教诲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。
    他的好学生总有一天会明白,对于朝廷、对于大明、甚至对于皇帝本身,皇帝亲自掌握权力都是件危险而得不偿失的事情,一个明智的皇帝应该学会把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。
    张居正,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......
    冯保平静地抿了一口香茗,滚烫的茶水稍稍驱散了他内心的寒意。
    每次跟那个老狐狸对话,他都觉得脊背发冷。
    不仅仅是因为张居正的手腕,还因为他给朱翊钧当了六年帝师之后,仿佛就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嘴里经常念叨着“民族”“剑与犁”之类难懂的词。
    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?自以为掌握了世间真理的读书人最可怕。他们会比任何人都百折不挠、都果决狠辣。
    为了那至高的真理,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,特别是当这种症状出现在一位大权独揽的政治家身上,其破坏力将让人瞠目结舌。
    还好他是张居正的盟友,太后短时间内也没有让陛下亲政的意思,现状应该还能再维持个几年,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来考虑吧。
    冯保心里正盘算着这些事,余光忽然瞥见洁白的雪地上忽地闪过一个黑影,速度之快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瞬间的眼花。
    “什么玩意?刚才有只大黑耗子窜过去了?”
    冯保连忙举起千里镜看去,那个黑影并没有冲他过来,而是朝着倒在地上的朱翊钧飞去。
    围在朱翊钧身边的官兵见黑影来势汹汹,情知这种高手不是自己能抵挡的,纷纷拔出兵器让开一条路,惊疑不定地跟朱翊钧拉开距离。
    身后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,冯保心头一紧,果断溜到房间后面示意随从开门出去看看。
    随从一打开门,几名浑身是血的锦衣卫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外,看见冯保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。
    大厅内的亲兵们没能撑多久,锦衣卫们很快解决了拦路的人。
    他们唯恐清儿冲上来把冯保砍了,不等大厅中的战斗结束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冯保这。
    冯保听完事情的经过只觉得头皮发麻,用力把酒杯掷到身前的一名锦衣卫脸上。
    “一群废物!十几个高手捉不住一个小丫头,还让人家把带头的砍了一路跑到咱家这!她要是冲着咱家来,咱家现在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啊!”
    离他最近的那名锦衣卫被砸得头破血流,血水混着酒水从额头上流淌下来,看上去格外狼狈。
    但几名锦衣卫不敢露出丝毫不满,纷纷跪伏在地恳求冯保息怒,心里说不出地委屈。
    实际上,不是他们无能,也不是冯保没有给足清儿尊重,而是谁都没想到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居然真能这么能打,以及这门邪门功法居然还真有人练成了。
    中年人临死前叫破了清儿的来历,她所修炼的功法最早由元末时期的明教护法所创。
    此人武艺高强,在元末起义时加入红巾军阵营,后来又转投太祖皇帝朱元璋麾下,屡立战功。
    但考虑到他的出身比较微妙,太祖皇帝最终没有让他独自领兵,而是把他塞到了锦衣卫里,专职监视和铲除江湖中的危险人物。
    他在死前突发奇想,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得和见闻结合起来,集百家之长,创造了这门连他自己都没有练成过的邪功。
    这门功法虽然威力奇大,但在锦衣卫内部其实不是什么稀罕货色,官阶达到百户就能随意借阅拓印的副本,功法创立者的手稿和心得放地发霉了都没人管。
    朱翊钧没从石渠阁和大内供奉那里找到功法的来历,单纯是因为压根没人练这玩意,石渠阁和大内供奉也懒得收录这门功法,也就中年人那种见闻广博的武痴才能一语道破。
    这门功法之所以无人问津,是因为它讲究童子功、必须从小就开始练。
    而且它对身体伤害奇大,除非有人十年如一日地给练功者提供天材地宝滋养,否则功法还没练出什么门道,就得先把练功者给练死。
    幼童体质本来就弱,就算有药物滋养也很难熬过练功的副作用,万一一个不小心落下病根,辛苦培养的高手说不定二十出头就得病死。
    而且那个培养资源都够养几十个绝顶高手了,就算皇室看了都会觉得肉疼。
    哪怕卖了换银子养亲兵呢?一轮排枪打过去,什么绝世高手都成筛子了,原来世上真有疯子会花这么多资源培养一个高手啊……
    与这些人相比,躺在地上的朱翊钧此时格外安详。
    他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正侧卧在乾清宫的软榻上,窗外下着惨白的鹅毛大雪,看上去格外寒冷,也格外肃穆,让人不禁觉得这是个适合闭眼的好季节。
    费瑛在殿外的廊檐底下一铲一铲往炉灶里添柴,热气顺着火墙往上涌,整座宫殿很快就温暖地跟春天一样。
    现在应该是......中午?
    得抓紧时间眯一会,再过段时间就该有大臣来为他讲经论史了。
    太后对他管教格外严,他的睡眠时间很多时候是不够的,只能趁中午躲在乾清宫里补会觉。
    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,费瑛添柴的动作也越来越快。
    朱翊钧有心让他动作慢些,可身下的软榻越来越柔软、温暖,简直能把人的意识融化。
    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溺亡之际,美好的梦境忽然摇晃模糊起来,朱翊钧不情愿地强撑着睁开眼睛,疼痛、疲惫和窒息感瞬间如潮水般袭来。
    清儿正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止血,他的头被侧放在清儿腿上,以免被喉咙里涌上来的血窒息而亡。
    但他伤得太重了,即便清儿已经尽可能封住穴道,血还是不住涌出。
    清儿刚包扎完一处伤口、敷上伤药,鲜血便迅速将布条浸润,涌出的血慢慢从鲜红变为深红。
    “啊!!!!!!”
    清儿扔掉伤药、崩溃地抱头痛哭起来。
    手上的鲜血和泪水、鼻涕混在一起,让那张精致的小脸看上去格外滑稽。
    即便以她的见闻,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种程度的重伤治好,她真的束手无策了。
    朱翊钧头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,心里却有些欣慰。
    他的理智希望清儿不要来,但心里却隐隐希望她来。
    这说明起码有一个人是真心爱他的,而他却要害这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陷入危险中了。
    朱翊钧下意识想伸手帮清儿擦脸,但手臂似乎有千斤沉,无论怎么努力都提不起来。
    他尝试了几次,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,无奈地轻叹一声。
    “你还是来了啊……这种时候直接逃不就好了吗?笨蛋……”
    “哥……哥你流了好多血……”
    清儿惊喜地抱住他的头,仿佛只要他还能醒来、还能拿主意,一切就还有希望。
    但朱翊钧说出的话却让她大失所望,朱翊钧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伤势,只是趁弥留之际安排起了后世。
    “听着,我这次是活不成了……我挣的那些家业,一定得是你来继承,不然我到地下都合不上眼……咱家大部分家产在哪你都知道,剩下的都在婆罗洲姓罗的那里......”
    “别说话了!哥我求你别说话了!我肯定能带你杀出去!六年前我不是救过你一次吗?这次我肯定还能把你救过来……”
    清儿哭得更凶了,她现在真的绝望了。
    她一直在想,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:
    如果那些人冲进她家时她的年纪再大一些,武功再好一些、再勇敢一些,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?父母是不是就不会死了?
    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些事,那股执念几乎把她逼疯。
    当她待在朱翊钧身边,为他杀人、为他练武时,那股执念就暂时销声匿迹,牵着朱翊钧的手,那些深夜里啸叫的鬼怪就不敢再侵扰她。
    南洋的生活很危险,但她很满足,那样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、自己在做正确的事,让她可以暂时不去思考那个无法被证实的问题。
    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:无论她有多努力,一切都不会改变。
    她就是个不详、不幸的可怜虫,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废物。
    然而濒死的朱翊钧来不及安慰她,颤颤巍巍地朝自己的胸口努努嘴。
    “衣襟内侧......锁骨那边......”
    清儿颤抖着把手伸进他的衣襟内侧,无名指碰到一块圆形的硬物。
    她用力一扯,一枚精致的白玉团龙纹玉佩落入手中。
    玉佩的材质看上去十分不俗,作工极尽精良,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够持有的珍宝。
    看样式好像原本是被镶嵌在某条腰带的挂钩上以作装饰,不知被谁硬生生撬了下来,因此边角有些破损。
    朱翊钧用眼神示意清儿把玉佩收好,努力咽下喉头滚动的老血缓缓开口。
    “他们要是想杀你,就拿这个给他们看......”
    这是他的备用方案:万一清儿没有抛下他自己逃命,而是为了救他身陷重围,那他临死前就会想办法把这枚玉佩交给清儿保命。
    考虑到清儿的性格,朱翊钧觉得她在关键时刻很有可能会犯这个傻。
    祝广昌死就死了,但清儿要是也死了,那他得后悔一辈子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朱翊钧解下随身腰带,用佩剑硬生生把带钩上嵌着的玉佩撬了下来,派人送过来后就一直缝在贴身衣物内侧,随时准备把它交给清儿。
    政治这东西,地位越高的人越容易“迪化”,对任何一个简单信号或随机事件持严重的怀疑态度。
    这枚玉佩足够冯保和他后面的人联想了,只要能够争取到五天时间,他就能派人去把清儿捞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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